嗯哼,我在
“嗯哼,我在。”
魏无羡脚尖一点便掀起一片风沙,偶尔看到森森白骨,一路上血腥味儿极重,沥沥拉拉的血液指引着魏无羡的方向。终于在前方,看到一座房子。
说是房子,其实叫做皇宫也不为过,金灿灿的立在那儿,真是生怕躲不开别人的眼,墙壁上的雕花栩栩如生,各式各样,一看便知不是凡品,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雕花中,魏无羡精准的捕捉到了一朵金星雪浪。
踹开门,纵是魏无羡也被吓得不轻,在那一刻心脏都要突破胸膛。
“晓星尘。”
……………
“是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我让他双手染了血,我害他杀死了自己的挚友。”
薛洋一句一句的说着,语气是如何波澜不惊,魏无羡就是如何被吓得心惊肉跳。
鲜血顺着雕花的凹陷流淌,金灿灿的光芒转瞬即逝,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血红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最后三个月。”
…………
“不会。”
第二次乱葬岗围剿已过,金光瑶的事也落了尾声,当薛洋听说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了,他这个曾经明面上的朋友,和聂明玦钉到了一个棺材里,七十二根桃木钉,永生永世不得超生。呵呵,怎么比自己还惨?
金光瑶死的那一天,薛洋没什么悲伤的感觉,毕竟不过互利互益罢了。只是那一天,薛洋坐在房顶上,迎着月光,喝了一夜的酒。
晓星尘活了,金光瑶死了,想来自己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。
“你…喝酒了?”这两个月里,薛洋自称子琛在他手里,要他陪他最后三个月,就将宋岚放了。在薛洋各种威逼利诱下,晓星尘才同意留在义庄,每天也不怎么同薛洋说话,薛洋也奇迹般的安安静静的,只是每日看着他,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。
“喝就喝了,小爷心情不好喝一次酒怎么了?”薛洋醉醺醺的,走路一步晃三下,一身酒气,脸颊红得像被火烧了似的。
“你总告诉我,不要惹君子,现在想来,你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啊。”薛洋咣当一声就坐在地上,靠着床屈膝,一只手还拿着酒壶,搭在膝盖上“但你不是也惹了?还好意思说我?”他的睫毛上沾了点点水渍,眼眶里的泪水欲落不落的挂在那儿。“晓星尘那个臭道士就知道多管闲事,管谁的闲事不好,偏偏管到我头上来。”他自顾自的说着,也不管眼前人是否在听,他拎起酒壶又是一灌,酒水顺着他的下颚淌入胸口,薛洋随意抹了一把。“等我到了最后一天…就把那个…”后来薛洋的声音越来越小,被呼噜呼噜的声音替换,噗,像只小猫似的。
晓星尘听了半天他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,也就那么不明不白的站了半天,见他睡着了, 便只好将他扶上床,掖好被角,正要走时,忽然被一只手攥住了袖子:“晓星尘,别走好不好?就剩一个月了,再陪陪我好不好?”薛洋紧闭着双眼,泪水也就被挤了出来:“求你…别走…以后,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…”“你说什么?”晓星尘本以为薛洋只是喝醉了瞎说话,可是,什么叫以后再也看不到了?“薛洋?薛洋?”“唔…求你了…别走。”他像只受伤的小兽蜷缩成一团,红晕还未退,眼角又淌着泪,嘴里还嘟嘟囔囔的,这样子属实…等等!我在想什么!这想法把晓星尘自己吓了一跳,他跌跌撞撞跑出门,想去附近的泉水处洗个澡,却不想出门便看到了魏无羡。
“魏…魏师侄?”
“晓师叔,你怎么了?脸怎么那么红?”
“啊?很…很红?不过,你来是…所谓何事?”
“啊,事请嘛…”魏无羡抬眼看着天空,手扶着下巴,心里那叫一个没底。
“在第二次乱葬岗围剿的时候,我在一座房子里发现了这个。”他往兜里摸了摸,掏出一封信,纸边已经微微发黄,还沾染了干涸的黑血。
“进去说吧。”
魏无羡来到义庄,眼球一瞥就看见床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没的薛洋,他的后背紧贴着墙,眉头紧紧锁着,右手攥着被子的一角,紧到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。
晓星尘抓着信的手在颤抖,为什么?值得吗?
“魏…师侄…这…是真的?”晓星尘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,他的语气带着哭腔,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来,一滴一滴的滴在那发黄的纸上,待晓星尘松开那封信,方才他抓得地方有几个血指印,不过那不是他的血
连拿信的地方都奇迹般相同吗?
“晓师叔,你冷静冷静,这代价或许…或许…没那么严重不是…”
此法一旦施展,永不可悔过。
——演技精湛的朋友
“永不可悔过…”晓星尘自顾自的呢喃,永不可悔过…永不…他真的值得吗?
“魏师侄,你可知是谁写的这封信?”魏无羡指了指右下角:“我们来义城的时候,薛洋说他有一个很有名的朋友,那才叫做演技精湛呢,我想,他指得“朋友”应该是敛芳尊,金光瑶。”
“敛芳尊?何出此言?”
“其一,金光瑶有阴虎符,想来应是薛洋将它复原的。其二,很有名,还演技精湛,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另一个人了。其三,兰陵金氏的的禁书多得很,要让薛洋研究出这么个禁术并非难事。其四,薛洋这一生能算得上是他朋友的,也只有金光瑶了。”魏无羡一耸肩,后接着说道:“我当时只粗略的看了下阵法,我想应该是个“融阵”。”
“融阵?”
“粗俗来说就是将各种各样的阵法融合成一个,不论是风险还是难度都很大,至今为止,成功的人不会超过十个。小流氓算一个。”
晓星尘不断咀嚼着魏无羡的话语,连带这信上的话:
我最后提醒你一遍,融阵不论是代价与风险都极大,至今为止成功的连十个都不到。且此法一旦施展,永不可悔过。
“魏师侄,我要共情。”心里一番挣扎后,晓星尘还是觉得,他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不明不白的活了,他想要知道,他也有权利知道。
魏无羡此来目的其实只是来通知一下薛洋的情况,他没想过晓星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,而且晓星尘和薛洋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?怎么会…
不过看着晓星尘坚定的眼神和他的性子,魏无羡想应当是拒绝不了。
“晓师叔,你想好了,不论真相如何?”
“不论。”
薛洋扔下那封信,嘲讽一笑,现在说这些有用吗?他看着左臂上的条条伤疤,笑话,他们真的以为谁会给他献舍吗?不过是靠一口仙气撑着罢了,哼,也算那苏涉还有点良心。
薛洋拿起降灾,猛的。刀剑划过血肉。
这种感觉没有人会比晓星尘再熟悉,自刎。
鲜血喷涌而出,四处飞溅,身体自指尖开始变得透明,薛洋死撑着那口气,他苟且偷生那么多次,不差这一回。
晓星尘感觉疼痛排山倒海的袭来,像是整个世界天崩地裂,土崩瓦解。生命飞速流逝,直到海枯石烂。眼前一片黑暗,他什么都看不见。从心底深处穿出丝丝恐惧,这恐惧不来自晓星尘,而是薛洋。
“寻一缕残魂。”他听到薛洋这么说,剑锋已然划破喉咙,即使努力控制,也免不了会有些哭腔和破音。
“可有名字?”
“晓星尘。”
“是你害他自刎?”
“是。”哭音似乎更加明显,不过那丝丝恐惧已然消失不见。
“如何证明?”
“我让他双手染了血,我害他杀死了自己的挚友。”阵阵悔意席卷而来,几乎要将他吃干抹净。
“你可还有什么遗愿?”
“最后三个月。”
“可会食言?”
“不会。”虚无的感觉消失在脑海之中,薛洋也总算松了一口气,倒在了地上。
那不是对黑暗的恐惧,他只是害怕阵法会失败。
第一次是喉咙被划破发出的哭腔。
第二次是真的哭腔。
待到薛洋掀起沉重的眼皮,便看到晓星尘躺在床上,胸口规律的起伏着。他笑了。
不管喉咙被撕裂的疼痛,不管会牵扯到脖颈处的伤痛。他只是笑着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原来无头绪等待,也是会有结果的吗?
眼球直直盯着眼前的一抹雪白,那是他的光,是他活下去的希望。
“晓师叔?晓师叔!醒醒!”
晓星尘自问不是一个爱哭的人。
可眼睛却是真真切切是肿了。
为什么?他会为了一个仇人流眼泪呢?
他行尸走肉的来到薛洋床前。
会不会?他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了?
“薛洋…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?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第一次相识,他只以为那是少年心性,有些顽劣罢了。
第二次相识,他才知道那是个恶魔,是杀人不眨眼,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。
第三次相识,是个邻家少年郎,活泼小师弟,是会争着谁去买菜,是会和他撒娇讨糖吃的小友。
第四次相识,是一个为了他,不顾一切,不论结局,一心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的薛洋。
你告诉我,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?
晓星尘笑着摇了摇头,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了。他握着薛洋冰冷的手,那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消逝,他慢慢的已然感受不到薛洋的实体。
或许,你说的是对的,我不懂这世上的事,就不该入世。
没有人教你何为善,何为恶,我教你,好不好?
没有人教我何为善,何为蠢,你教我,行不行?
为什么,你要一次又一次的给我希望,为什么你要骗我,为什么你现在又要丢下我?
“薛洋,我不怪你了,我带你去赎罪,你回来好不好?”
“好呀。”
“薛洋?”
“嗯哼,我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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